枝头的最后一朵樱花

◎ 柳已青

青岛的春天来得晚。济南人世四月芳菲尽，青岛公园樱花始盛开。我的同事四月中旬去济南，从仍带有寒意的春天一下子到了炎天，他说，从青岛到济南，不用倒时差，要倒温差。

上世纪30年月，老舍在济南齐鲁大学任教，厥后到青岛任教山东大学。他为济南留下名篇佳作《济南的冬天》，固然，在青岛，也写了一篇《五月的青岛》。这文章开篇写道：“由于青岛的节气晚，以是樱花照例是在四月下旬才能盛开。樱花一开，青岛的风雾也挡不住草木的生长了。海棠、丁香、桃、梨、苹果、藤萝、杜鹃，都争着开放，墙角路边也都有了嫩绿的叶儿。”

青岛的连翘、玉兰花是花季的前奏，樱花喷薄而出，海棠缀满花枝，在美得惊心动魄的四月下旬，爆炸，升腾，壮丽的花朵，云霞一样映红的天空，那是中山公园樱花的盛景。

四月下旬至五月初，去中山公园赏樱，之于青岛人是一种民俗，一种从历史延续下来的花事。

德占青岛时期，中山公园是德国人植物试验场，称森林公园。德国人从天下各地引进树木和花卉，其中最富特色的是从日本移植的2万株樱花。据史料纪录，中山公园早在2021年就有了春季游花会。

日本代德国统治青岛，又进一步扩种樱花，形成了一条长近1公里、融会公园南北的樱花长廊。森林公园也更名为“会前公园”、“旭公园”。

上世纪30年月，青岛中山公园的樱花冠绝天下。吸引了无数的游客来此览胜。上海的明星，南京的政客，北平的教授，都曾在此流连忘返，与遮天蔽日的樱花合影。几十年过去了，这些人，无从追寻他们的踪迹，但中山公园的樱花仍然年年开花。不管何等伟大的生命，在光耀的樱花眼前，都市意识到生之短暂，美之永恒。

中山公园的双樱、丁香，都能在墙外看到，双樱的明艳与丁香的素丽，真是足以使人眼明神爽。一旦走进公园，樱花大道，灿若云霞。此时的中山公园，如梦幻一般迷人。大片的樱花，如海上的轻雾，如桃色的云霞。“繁花似锦，就压在你的头上，你似乎感应整个身体轻盈地浮泛在樱花的海洋里。温柔的樱花似乎要把你轻轻地从地面上托起来。”

樱花早已走出中山公园，马路的绿化带中，小区的草坪上，校园的教学楼前，随处可见樱花亮丽的身影。岂论在哪里看到盛开的樱花，总能让人眼花神迷，让又心底发生丰富、精细的感受。

人们独爱樱花的繁复盛开之美，我独爱樱花的漂荡之美。五月中旬，樱花凋零，清风一吹，花瓣悠悠扬扬，纷纷飘落。落在青青的草坪上，落在无人的庭院，落进大海的浪花之上，落进我空灵的梦乡之中。

漂荡，漂荡，漂荡……从枝头的不染纤尘到零完工泥碾作尘。生如夏花，死如秋叶。樱花花瓣，或粉或白，犹如雪花在空中飞翔，旋转，落地，复又被风旋起。总能给人细密的感想，几许伤感，几多春愁。芳尘去。锦瑟华年谁与度？

一场风雨过后，樱花归零。想起《五灯会元》中的一首禅诗：花开满树红，花落万枝空。惟余一朵在，明日恐随风。

不必悲痛，生命原本云云。如能觉悟，也不辜负这一季燃烧的樱花。